鬼笔巛-上班版

习惯性入世睡觉

【瓶邪】是你

病邪预警,还有这篇准备改写成连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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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岁那年,我接回了一个失忆的张起灵。

彼时我和胖子在火堆前迷迷糊糊地梦着,手机外放的音乐忽近忽远,有些冷,脸上还有些痒。

我疑惑地睁眼,闷油瓶的脸出现在正上方,他裹着有些破旧的衣袍,身侧放着十年前的那个背包,面色清冷,长发飘飘。

原是他的发丝搔过了我的脸颊。


我倏得坐起,肾上腺素在千分之一毫秒内飙升,外在表现为双手无法掩饰的颤抖以及呼吸的显著不稳。我张了张嘴,各种或温情或欣然或千奇百怪的词在脑中乱作一团,形成的那些词不达意的话语最终将我的嘴封死。许是疑惑于我的激动,闷油瓶注视着我,先开了口。

他说,“你是谁?”


肾上腺素带来的激动就像不存在一般骤然消失,随后,我感到了一丝薄弱的错愕。

但这很奇怪,因为我并非错愕于闷油瓶的失忆,而是错愕于我自己。

我是那样的无所谓,就像此刻我只是坐在面馆,老板娘说牛肉面的白萝卜没了。

我接受的是那样的快,心中充斥着淡然、随意,没有一丝其他的情感从中生出,甚至有个声音在说:“哦,好的。”


胖子幽幽醒转,见闷油瓶长发飘飘,顿时咧嘴抬手欲勾他的肩,却在半秒内被按在地上。我看着这一切,一秒后想到胖子伸手时大概还准备说一句调侃闷油瓶长发的话。

“我操,小哥你他娘的做什么?”胖子脸贴着地,表情因为痛感有些狰狞。确认我们无害,闷油瓶撤了手,复而坐回地上。

“小哥失忆了。”我伸手将胖子拉起,想了想,又加了句没事。

胖子收了呲牙咧嘴的表情,沉默了一瞬,“小哥?”他探究的在闷油瓶面前挥挥手,“真不记得了?”

闷油瓶抬眼,目光在我和胖子脸上微微移动,“你们不是张家人。”


“那必须不是,”胖子勾住我的肩,那伸出去勾闷油瓶的手停在一半又讪讪收回,“咱们三个十年前就是兄弟,铁三角可不是白叫的。”

闷油瓶不语,我盯着他的黑眸,“小哥,你记不记得一个叫吴邪的人?”

他沉思了一会,似乎在记忆中翻来覆去了一翻,随后向我摇了摇头,问我吴邪是谁。

不等我回答,胖子抢先拍着我的背开口,“就他啊,你再好好看看?想不起来也没事,大不了咱仨再跑一遍,鲁王宫和西沙是不行了,从蛇沼.....”

“胖子,”我叫住他,看向闷油瓶,“忘了也没事,十年前说好的,我来接你。”

他看着我,随后微微颔首,“谢谢。”


胖子的眼瞬间瞪得宛如甲亢患者,我眉头微皱,心中这时才宛如ie浏览器一般,后知后觉地浮出一丝酸楚,裹挟着些许不甘。

我咽了口唾沫,决定还是把要说的话说完,“小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跟我走?我选了个不错的村子,适合养老。”

他低下头,长长地发自耳后脱开,遮住他半张脸,随后他再次抬头,那发随意的搭在脸侧,哪怕可能十年没洗,看起来却依旧顺滑。

“我要回张家。”

他平淡地说着,眼神无比深邃,那神色就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里面什么也没有。

也没有我。


胖子啊了一声后看向我,见我一言不发,他开始劝闷油瓶,但闷油瓶只是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半晌后,他站起身,似是准备离去。

我看着他将包背起,才意识到自己该伸出手抓住他,但我没有动,只是轻轻喊了声小哥。

“一起走吧,张海客在山下。”

他停下等我,我招呼胖子收拾东西,胖子很疑惑,偷偷问我怎么想的,真就把人这么放走了?

我的意识说此刻我应当拼了命去拦住闷油瓶,愤怒和我不甘该将我的心充斥,但我品味半天,却只感到了深深的疲惫和失落,甚至夹杂着些许无趣,这些情绪层层积累,将我阻拦闷油瓶的心思完全灭杀。我知道多小的声音都无法瞒过闷油瓶,索性也不压低声音,道就这样吧,没事。

胖子挑眉,直说我人不对劲。

是啊,我也觉得,我有些地方好像不对劲。


我们三人沉默着走出缝隙,沉默着和小花他们汇合,小花问我怎么了,胖子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了全部。

我抬眼,小花皱着眉看我,仿佛我在那青铜门前被换了魂,“我要的解脱和句号,”我道,“你看,都在这里了。”

“就这样?”小花指着闷油瓶,“你费那么大劲,就只是送他走?”

“他想这样。”我这样说着,也这样劝服着自己,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不是么,如果他愿意,那就带他走,如果他想去别的地方,我也不会阻拦。

小花摇头,不再说话。


我们一路下了山,张家人在山下扎了营,张海客坐在一块石头上,嘴中叼着一块饼干,见我们下来,招呼着一众小张站定。

“族长好。”我看着他和一群小张向闷油瓶行礼,闷油瓶在张海客的脸上停顿了一秒,拎着包向营地走去。

张海客指示两个小张随闷油瓶去安顿,随后有些惊诧地看着我,“吴邪?什么情况?”

我笑了笑,“如你所愿,他要回张家。”

张海客露出了震惊夹杂着狂喜,不解掺杂着怜悯的表情,我知道,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闷油瓶出来后,大抵一定会跟我走。

但他没有。


看着张海客顶着我的脸摆出这样复杂的表情,我还是有些难受的,我不知道张家如何教授表情管理,但如果我是老师,此刻只想给张海客打个零分。

我向他身后望去,闷油瓶走得很慢,那头长发垂到腰边,随着他的步幅左右轻摆。在我想到或许此一别,人生再不复相见后,意识终于说服了躯体,我大步追去,拦住了他。

“小哥,”他停下看我,我从包中掏出一把木梳,是上山前准备的,“这个给你。”

他接过梳子,再次对我道了谢。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张起灵,再见。”


转身走向小花他们的几步中,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

我好像,失去了对事物的兴趣。

我的身体,跟不上意识了。


回程的路持续寂静,小花玩手机,胖子打瞌睡,我望着窗外。想了一路,在车将要进入北京的地界时,我掏出手机给小花发了条微信。

“小花,我大概出问题了。”

小花关掉消消乐,扭头看我一眼,随后手机上弹出了他的询问,“怎么不说话?”

“我不想。”我顿了一下,又发去一条消息,“他出来的时候,我好像一点都不激动,他问我是谁的时候,我什么想法和情绪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和没了嗅觉后的感觉很像。”

“在北京住几天吧,找个医生看看。”小花发完这句话,递给我一颗不知从哪翻出的糖。

人们都说甜味可以带来快乐,我含着糖,甜腻的味道顺着舌根滑落,我垂下头,用力感受到最后一丝味道消失。

什么都没有,包括酸楚。


回北京后,胖子得知我依旧打算雨村养老就去收拾铺子了,我住在小花那,跟着他做了三天的检查。

身体没出什么事,脑子里也没瘤子,只是人抑郁了。

小花很担心,就连收拾铺子的胖子也赶来了,我坐在椅子上,觉得他们大惊小怪。

“又不是绝症,”我双手一摊,“问题不大。”

小花当即翻了个白眼,胖子翻着诊断书开始百度,估计是看到了存在自杀倾向,他放下手机就开始劝我想开点,多活动,我道我想得挺开,叫他快去收拾铺子,收完去雨村。

胖子不管,抓着我又絮絮叨叨了小半天,小花坐在我旁边,最后开口问我,“吴邪,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想动,保持着低头的状态,“不知道,可能蛇毒磕多了吧。”

小花叹了口气,嘱咐我按时吃药,我看着那白色的小药片,决定先睡一觉。


我花了一天思考为何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因究竟是蛇毒里饱含的恨意,还是我本身经历这些事情后积压的诸多情绪。但我想不清楚,我想或许我根本不可能想清楚,我所求的或许只是一个又一个的结果,过程和原因如何,完全不重要,所以这病既已是结果,就不必过多探究。

我曾经给张海客说闷油瓶只是个病人,需要休息了,但现在,这句话的主语变成了我。

反正一切都结束了,即使我的病痛无法分担,但至少我能休息了。


后来的日子我不想赘述,胖子收完了铺子,我们准备启程,小花不太放心,和瞎子一起将我送到了雨村,他一路上对胖子千叮万嘱,叫他一定每天看着我吃药。

胖子很上心,除了吃药,他还时不时拉着我去钓鱼或爬山,只是我不是在水潭边沉沉睡去,就是盯着山顶的风景发呆。

在山顶时,意识说我该打开单反,选好角度拍照,最好再修个图发给小花他们,但我最后只是站着,直到胖子带我回家。

我想,但我的眼神无法聚焦。


三个月后,雨村来了一个人。

那天天气不错,小花说我该多晒太阳,但舍曲林的副作用叫我昏昏欲睡,我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裹着毯子缩在门边的躺椅上睡觉,觉得也算是两全其美。

我沉沉睡着,直到胖子的大嗓门将我喊醒。

“天真!他娘的别睡了,你看谁来了!”胖子晃得我骨头几乎散架,我推开他的手,撑手向院门处看去,闷油瓶静默的站在那,手中拿着我给他的那把梳子,飘飘长发已不在。


“小哥,”我打了个哈欠,将毯子掀起,欲站起却发现腿麻了,只好向他招手,“进来吧。”

他向我走近,我揉着发麻的右腿,“张海客呢?族长出门都没人接送?”

“吴邪,”他将梳子递给我,“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那挺好。”我看了看梳子,发现齿尖已经磨损得有些旧了,也不知道闷油瓶怎么用的,想到他天天拿着木梳按摩头皮的画面,我竟有一丝想笑。

“我不回张家了。”

“嗯?”我抬眼看他,困倦模糊了我的视线,叫我看不清他黑眸中的神色。

“你说的,养老。”

“这样啊,”我笑了起来,将梳子放在毛毯上,手指向那早就留出天天收拾的第三间房,“一直留着呢,你的房间。”


右腿终于恢复了知觉,我起身欲给他说说屋子的情况,胖子见我有兴致,立刻钻进了厨房。我向前走了两步,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我扭过头,却发现闷油瓶没有动。

“吴邪,你瘦了。”

要不怎么说小花这么担心呢,这三个月,我的状态虽不错,但食欲实在是差到了极致。舍曲林的副作用偶尔叫我食欲不振,但停药后我疲倦和低落的精神又叫我不由自主地远离看起来最能激发多巴胺的食物,胖子见我消瘦心里着急,怕我反胃也不敢做太油腻的饭菜,小花咨询医生后试着给我换药,但效果全都不如舍曲林。好在我虽是消瘦,但至少意识说服躯体的次数多了,医生说这是好迹象,给我补开了些维生素片,考虑到我没有嗅觉,还嘱咐胖子炖菜时可以多放些调料。

面对闷油瓶发问,我再次挑起了嘴角,只是这次是生病后最常见的欺骗式微笑,“没事,肠胃的小毛病。”

闷油瓶不语,我伸手拉住他,带他走向房间。


闷油瓶来了胖子很高兴,晚上直接炖了一只鸡,我想他来了我也是高兴的,毕竟饭都多吃了半碗。胖子见此,直呼瓶仔人比药强,一下就解决了我的食欲问题。

我笑着叫胖子别胡说,闷油瓶微微皱眉,问我怎么了,我倒也没有隐瞒,毕竟有胖子在这事根本瞒不住他,手向旁边柜子里的药一指,“得了点病。”

胖子给我夹了块肉,絮絮叨叨地给闷油瓶说起我来,闷油瓶的眉头皱的愈发紧。看他如此神色,我锈了很久的脑筋居然动了一下,觉查出闷油瓶的不对劲来。

他记忆若只恢复了一部分,不可能做这般表情。

我打断胖子,看向那皱眉的人,“你到底想起来了多少?”

“本来只到巴乃,”他看着我,“看到你后想起了全部。”

闻言,我的心没由来地狂跳,虽是高兴,却掺杂着一分慌乱。我低头扒饭,米粒随着筷子的运动颗颗进入口中,我机械地咀嚼着,胖子炖的鸡明明很香,可此刻我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吴邪,”闷油瓶将筷子放在碗上,“对不起。”

“我吃饱了。”我把碗一推,低着头谁的眼睛都不看,逃似得进了房间。


我背靠着门,在黑暗中大口喘息着。

我是高兴的,闷油瓶想起来我是高兴的,我曾经如此渴求的、在梦中无数次推演的事情如今终于成为了现实,时隔三月,我第一次感受到兴奋,满足感与幸福感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但潮水里是有巨兽的。

不止慌乱,我还有恐惧。我并不是恐惧着闷油瓶会知晓我的病情,而是恐惧着他发现我隐藏多年的心思,恐惧着他皱眉拒绝。

比没有开始更可怕的,一定是开始就被拒绝。

他把梳子递给了我,是否代表着拒绝?

我缓缓走回床边,在床上蜷缩起来。


那晚胖子应是给闷油瓶说了许多,他们都没来打扰我,我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日带着疲惫的身躯在院中发呆,胖子说着要去钓鱼,闷油瓶则进了山,三天后,他带回了一些草药。

那草药让我食欲好了许多,但很快,我又陷入了反复的失眠。

多数时候我都在床上静静躺着,闭眼思考着过往以及闷油瓶的所有举动,试图从中挖出些许能够为我提供答案线索的信息。那把梳子虽被他还给了我,但上面的磨损痕迹实在叫我无法认定那是拒绝,但我又不明白,他这一举动究竟想对我说明什么。

如果梳子能说话就好了,如果我能完全看懂他的眼睛就好了。


约莫三天后,我不想再思考人生,于是在依旧失眠的夜半,拎着拖鞋向院外走去。

胖子睡得很香,拖鞋的声音不会吵到他,虽知即使光脚也瞒不住闷油瓶的耳朵,但我还是想着,或许存在那么些零星的空子可钻。

我站在院外,将拖鞋穿上,确认身后无人,向着水潭走去。

白日里胖子总是带着我来这钓鱼,只是我每次困顿又实在对钓鱼提不起什么兴趣,所以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这个地方。此刻,我于水声虫鸣中坐在石头上,弯腰捞起一把水,一边蹭着脖颈的伤疤一边看着潭中有些细碎的月。


伤疤处凉凉的,很舒服,晚风吹过,本该有些许凉意的后背却传来一片温暖。

我被装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闷油瓶抱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咽了口唾沫,心脏再次狂跳。

“吴邪,”他的话语吐在我耳边,“我来晚了。”

我的呼吸伴随着心跳逐渐急促,我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月影上,熟悉的肾上腺素飙升感再次来袭,如长白山上那次一样,我再度失语。

闷油瓶握住我的肩,将我转向面对他的方向,他抓起我的右手,缓慢却坚定地贴在了他的胸口。

手掌下,是一颗剧烈跳动的心。


我依旧低着头,视线盯着他握紧我的手,“你即将接受的,是这四十年里最不像我的我。”

“吴邪,”他用左手捧起我的脸,“是你。”

这次,没有困顿的阻拦,我的眼睛也能够聚焦,闷油瓶的墨瞳中,层层叠叠堆积着心疼与愧疚,一种名为爱的情感,构成了所有情绪的枝牙。

他的眼里,有了我。


我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号啕出了十年来的第一次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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